艾米班德(Aimee Bender) / 韓宜辰 /  春光出版


如同電影【食神】裡味公主吃了一口黯然銷魂飯,感受到一股哀傷而落淚,女主角蘿絲不只能嚐出食物的味道,還能從中察覺到食品製造者包羅萬象的心情,甚至是食材產地及製程。話說九歲生日前夕,蘿絲偷吃了一口媽媽親手做的檸檬巧克力蛋糕,嚐到了清淡的檸檬香、溫暖的巧克力甜及冰涼的糖霜外,還隱約嚐到了沮喪、魂不守舍及空虛感,這可嚇壞她了,生日蛋糕裡不該是濃得化不開滿溢的母愛,這麼會出現這麼可怕的感覺?為了證明自己是錯的,蘿絲展開一連串的食物實驗,赫然發現食物真的能承載情感、洩漏心事,牛奶裡的疲倦、飽含怒氣的餅乾、大聲索愛的三明治、沮喪的吐司等等她全嚐到了。然而擁有食物通靈能力一點也不好玩,更沒有為人生加分,反而是種要命的困擾,單純明亮的生活變得複雜暗淡。尤其是12歲那年,無意間從一盤烤牛肉裡嚐到媽媽竟然劈腿搞外遇。


 


蘿絲一點都不想知道「真相」這回事,卻得被迫提早發現父母並非盡善盡美,還會搞砸別人生活。自以為的溫馨美滿家庭,原來不過是個沒有暖意不堪一擊的空心泡泡。隨著真相陸續湧現,終於明白篤信徵兆的母親何以老是不開心,然而不願戳破母親謊言,假裝沒事卻讓她痛苦。面對哥哥的再次失蹤,分崩離析的親情,充滿悲傷及死寂的晚餐桌,受不了的校園生活,沒有結果的暗戀,以及得照單全收所有好的不好的,能說的不能說的秘密,蘿絲不知道該如何與這份獨特能力共處,只想一走之了逃到天邊遠。可不管她如何抗拒卻是擺脫不了惡夢,直到從父親口中發現家族秘密,原來哥哥並非無故搞失蹤,而爸爸厭惡醫院更有大理由。


 


故事由蘿絲主述,從九歲生日前夕開始講起,一直到大學畢業的年紀為止,描述一個看似平靜無波,卻是暗潮洶湧的不凡家庭故事。故事的人物很單純但每個都具強烈的個人特色,蘿絲的爸爸聰明單純,喜歡看醫療片,卻對醫院深惡痛絕,連老婆生小孩,孩子生病也絕不踏進醫院一步。我相信他心裡其實明白婚姻及兒子問題所在,只是不想去面對而選擇用工作來逃避,就跟他對待自身天賦一樣。蘿絲的媽媽,美麗優雅行事隨興,在發現原來一切並非命定而是精心策畫,對婚姻已經沒有期待了。那些夫妻間親暱的互動不過是為了維持家庭和諧而配合演出,並非出自內心。晚餐桌上的熱情多話,只是掩飾空虛及落寞,而木工則是婚姻的避難所。至於哥哥喬瑟夫則是個孤僻的天才,跟周遭世界格格不入,蜷縮在自己及媽媽過份寵愛的防護罩內,雖是家中一份子卻像個無聲無息的鬼影,缺乏真實性及存在感。


 


真相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成長代價,這樣說或許有點殘忍,小蘿絲不過是提早看清世界真相。這個家庭的氛圍不是溫暖緊密,而是疏離沉重。每個家庭成員都不快樂,各自懷抱心事,或是對愛情、婚姻認知不同調,或是存在著情感障礙,不懂如何表達情感,或是拒絕與世界有任何瓜葛,又或者是冷眼旁觀世界。相較之下唯一相信蘿絲具有天賦的喬治,彼此輕鬆自在的互動及情感交流還比較像真正的家人。


 


【檸檬蛋糕的特種憂傷】是一本很特別的小說,你得靜下心來,細細咀嚼才能品嚐出深藏在檸檬蛋糕裡帶有層次的口感,一種混合著迷人、綿密又帶點詭異的特種憂傷。故事一開始作者刻意營造快樂的氛圍,讓人誤以為這會是個香甜美好的故事,也讓每個角色在讀者心中深根塑形,然後悄悄的故事流向改了,所有的人事都不是你當初以為的樣子。表面上講的是一個擁有特殊能力小女孩的成長故事,卻是點破了很多家庭不願承認也不想說破的問題,該死的是又說中小女子近期的諸多心境,這蛋糕愈吃愈有味,愈吃心情愈複雜。這是一次很奇妙的閱讀之旅,平淡輕柔的故事小河一路直達心底,不經意的淹沒了每個角落激起漣漪,然後你會嚐到那抺屬於小說人物及自己的人生況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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